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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法国长大的年青人 如何成了最激进的伊斯兰ISIS?

2015-11-16 网易 汉加风

法国巴黎,塞纳河依然静静地流淌,大街上的人仍旧行走在这座世界闻名的美丽优雅之城。一切仿佛还是那样安定从容,然而谁又能想到,一场血案即将在这里发生。



穆斯林移民 在法国长大

  艾米第·古里巴利,一位阿尔及利亚出生的穆斯林移民。他坐在一块大大的白布前面,头的右侧还挂着一面小型的旗帜,黑黑的底色上一个不规则的白色圆圈,旗子上还有阿拉伯文字:“万物非主,惟有真主”。这是正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喧嚣一时的“伊斯兰国”的标志。

“你们袭击哈里发(伊斯兰国首领这样自称),袭击伊斯兰国,我们就袭击你们。”在这段后来被放上社交网站Twitter的视频里,古里巴利这样宣称。

  他并不是真正去攻击的人,拿枪站在科琳娜·雷伊身后的是库瓦奇兄弟:34岁的赛义德和32岁的谢里夫。

  还在2005年的时候,贾迈勒·贝加勒把谢里夫介绍给古里巴利,那时,他们个人都正呆在法国的监狱里。古里巴利的罪名是武装入室盗窃,谢里夫则是因为企图前往伊拉克。

  出国也是罪过?


伊斯兰传教班里学习

  谢里夫并非想要出国旅行的普通法国青年,他是一个叫巴茨-肖蒙团伙的穆斯林极端组织的成员,巴茨-肖蒙是巴黎北部地区。

  2004年前后,一群穆斯林青年经常在巴茨-肖蒙的公园集体慢跑,里面就有赛义德和谢里夫兄弟俩。这些年轻人都在同一个伊斯兰传教班里学习,名为传教,实际他们在为成为“圣战战士”做准备。从那时候起,“巴茨-肖蒙团伙”输送了一批人前往伊拉克,加入那里的基地组织,和美国为首的西方部队对抗。

  谢里夫也想要追随先前那些“战士”的脚步,通过叙利亚转道去伊拉克。可是就在他登上飞机之前,警方逮捕了他。见到古里巴利的时候,他正在等待法律的裁决。

三人中,贾迈勒·贝加勒已经小有名气,他入狱的罪状是,2001年策划炸毁美国驻法国大使馆。

曾经的"西方"生活

贾迈勒·贝加勒是法国最激进的伊斯兰“圣战者”,在他的影响下,古里巴利和谢里夫对古老教义开始无条件地遵从,对他们心目中伊斯兰的敌人——西方社会越来越憎恨

2006年谢里夫出狱,不久,警方捣毁了“巴茨-肖蒙团伙”,它的成员在2008年分别被判刑。谢里夫也获刑三年,不过有一年半的缓刑。

  古里巴利也出狱了,似乎回到了正常生活当中。他原本有过很“西方”的生活。人们后来发现了他当年在海滩上赤裸黝黑的上身和一个热辣的比基尼女郎相拥的照片,那女孩是他的女友阿雅·博姆迪安。

  阿雅的出身和古里巴利一样是阿尔及利亚人。对这样的血统,她原本毫不在意,甚至想尽力抹去自己身上阿拉伯人的痕迹,为了“更加法国”,她竟然曾经改姓。

  可是跟古里巴利在一起的阿雅终于还是回归了自己祖先的传统,重新成为穆斯林的一员,目前看到的她最后一张的私人照片上,已经全身被黑袍遮盖,脸也蒙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手里举起一支弓弩,直逼镜头。

  谢里夫原本也并非虔诚穆斯林,他唱Rap,喜欢抽烟、喝酒,爱勾搭女孩子,过着完全不符合教义的生活。可是最终他选择了皈依古老的规条,他的妻子伊萨娜·哈米德跟阿雅一样黑袍裹身。



2010年,谢里夫和古里巴利,还有也恢复自由身的贾迈勒·贝加勒,又走到了一起,筹划一项重要的行动:帮一个叫斯曼恩·艾特·阿里·贝尔卡塞姆的人越狱。

  贝尔卡塞姆属于阿尔及利亚的伊斯兰反叛武装,参与了1995年巴黎地铁爆炸案,那次爆炸造成三十人受伤。2002年他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一次,谢里夫把他的哥哥赛义德也拉了进来。两个兄弟中,赛义德一直行事低调,安静生活在法国北方的兰斯,已经娶妻生子,这次他却加入了弟弟的冒险。

  他们的计划很快败露,等待着法庭的审判。阿雅也被警察问话,她坦然宣称已经“献身”古里巴利,毫不掩饰自己的政治倾向:“当我看见美国人发动轰炸,导致巴勒斯坦、伊拉克、车臣、阿富汗或任何地方无辜的人遭屠杀,这一切……,到底谁是恐怖分子?”

  美国人至少没有导致车臣人的伤亡,听了这番连基本常识都不清楚的慷慨激昂,警察放过了阿雅,无论话语再怎么张狂,在法国和大部分欧洲,这也不过是她的言论自由。

  古里巴利和贾迈勒·贝加勒再次获刑,赛义德和谢里夫则被释放,法庭认定他们的犯罪证据不足。


2011年,谢里夫拿着赛义德的护照,顺利来到了一个深深笼罩在伊斯兰极端组织阴影里的国家——也门。

  资助谢里夫旅费的是安瓦尔·奥拉基领导的基地组织分支机构。这位在美国出生的穆斯林阿訇,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成功煽动了西方的许多像谢里夫这样的青年投身“圣战。虽然就在谢里夫到达也门的这一年,奥拉基被美国无人机击毙,但他已经变成极端伊斯兰分子的偶像,激励他们继续和西方世界对抗。

  谢里夫学了几个月的轻武器射击作战训练,然后回到了法国国内。

在巴茨-肖蒙的公园慢跑的赛义德和谢里夫,兄弟俩全都是出生在法国的穆斯林移民后代,从小接受西方现代文明教育,生活在多元、自由的社会环境里,却没有成为宽容、平和的公民,反而变成了偏狭、暴力的杀手。

  又何止是他们。古里巴利那位女友阿雅·博姆迪安的父亲,当听说她与袭击《沙尔利周刊》有关的时候简直惊呆了,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卷入恐怖组织。

  这位父亲属于那样的一代移民,他们与世无争地生活在欧洲人的城市,勤勤恳恳地做着底层的工作,为社会提供最基础的生活服务。整整几代外来移民就是这样度过了他们的岁月,时间已经长达半个世纪以上。


和父辈不同的年轻人

  七十年前,二战后的欧洲,硝烟刚刚散尽,战争留下的废墟遍地,满目疮痍。好在有马歇尔计划的救助,凋敝的西欧逐渐重现生机,然而难题依然众多,其中之一就是,由于战火对生命的大规模杀戮,英、法、德等国人口减员,劳动力严重不足。

  内部缺少人力,最简单的办法是寻求外援。美国在战时就曾经用短期合同的办法引入大量墨西哥人,维持了本国工业的正常运转。此时的西方各国也只能这样做,它们纷纷启动客工计划,吸引大批外国劳力。这些人大多来自殖民地或前殖民地国家,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非洲、中东的穆斯林,他们离欧洲距离最短,自然近水楼台。各个工厂、建筑工地、矿山,还有酒店餐馆,到处都可以看到穆斯林员工。伴随他们匆匆忙碌的身影,西欧正急速复兴,经济繁荣的脚步不可阻挡。沐浴在现代化世界的光泽当中,分享着比祖国更多的收入,更富裕的生活,许多穆斯林已经不可能只想当一个临时的过客。同时西欧国家也发现,经济越发达,它们就越需要劳动人口,原本只是应急的客工计划不得不一年年延长,也一年年显得不切实际。到了1970年代,穆斯林移民已经有几百万,占了西欧劳动力的6%,不可能再把他们当客人。西德率先放弃客工计划,其它各国随即纷纷效仿。穆斯林终于在西方社会站稳了脚,有了和那些欧洲人平起平坐的地位,享受着同样的权利和福利待遇。到了这一步,阿雅父亲这样的移民心满意足,不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可是阿雅他们不这样看。他们对西方社会的包容与自由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已经把这些看成天经地义,能够触动他们敏感神经的,是这个世界向他们给予时的种种不足,也包括不公

  赛义德和谢里夫生长的巴黎北城区,是这座国际都市的贫困地带,众多穆斯林移民聚居在这里。他们觉得自己辛苦付出,但是居住区的公共设施,还有学校的教育,都比不过那些欧洲白人。

  一些穆斯林青年可以说流利的法语,却不能拼写基本的法语单词,学校的教育在他身上竟然如此失败,这其中有青年自己的原因,但又不能单纯归咎于此。

  这些不“长进”的年轻人,即便想在这个社会寻得一个正常的立足之地,也很难得到满足。找工作的时候,雇主不喜欢招用这些从贫困街区走出来的人,不相信他们能当一个可靠的员工,如此一年年下来,贫困街区的失业率竟高达20%

  缺乏工作,无所事事,加上长时间混迹街头,这种状态下的人,很容易去做违法的勾当,偷东西甚至贩毒

  赛义德、谢里夫,还有古里巴利和阿雅,他们看似放浪无羁,其实内心在寻找更有意义的生活。

  一个人在前行中受挫,就有可能转回身拥抱曾经被他丢弃的某些东西,只要那些事物可以让他的心灵得到慰藉和依靠。对那些在西方长大的穆斯林后代来说,伊斯兰教正可以填充他们失落后的巨大虚空。

  这股信仰的回潮,其实也有着上一代移民的精神烙印。


  不管如何显得与世无争,老一代穆斯林移民对西方现代化的花花世界并非没有自己的看法。在他们平静如水的神情背后,是对种种光怪陆离、“伤风败俗”的时髦玩意的厌恶。现代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祖师爷赛义德·库特卜,就是在美国生活过之后彻底厌弃了西方文明。

  谢里夫、阿雅这样的年轻穆斯林,即便在青春期反叛的时候,身心里面其实已经积淀了父辈们言行之间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决定抛弃西方“丑陋”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重新皈依祖先世世代代的传统。

  面对这样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穆斯林,欧洲主流社会根本没想好该怎样应对,事实上他们也从来不知道如何接纳众多的穆斯林移民

  穆斯林原本的信仰、观念和生活方式,与基督徒相去甚远。欧洲不是美国那样由移民建立的国家,大批土生土长的白人并不习惯跟一些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外来者共同生活。

  法国既不否认自己是移民接收国,又不肯让穆斯林自行其是,有许多规矩是针对和限制穆斯林习俗的。这也让法国成为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打击目标,2013年欧盟国家遭受恐怖袭击的次数中,法国占了41.4%。

  种种敌意的暗流已涌动多时,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让问题雪上加霜,穆斯林青年就业越发艰难。大环境的变化让积蓄多时的愤懑越来越多地显现出来。


  正在此时,横跨叙利亚伊拉克大片领土的“伊斯兰国”成立了。这个试图完全按照他们认为的古老教义行事的“国度”,让所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亢奋不已,这其中就包括古里巴利和阿雅。至于那些关于“伊斯兰国”暴行的报道,许多年轻穆斯林都选择不相信,认为那不过是西方反伊斯兰的抹黑。阿雅公开对法国政府的人说,媒体提供的信息是不可靠的。无辜的人正在被美国人杀戮,他们需要保护。

  几千欧洲人前往“伊斯兰国”参战,这里面就有一千人左右的法国人,其中多数自然是穆斯林。不过,因为把目光盯在那些曾经在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斯兰国”战斗过的法国人身上,安全部门对赛义德和谢里夫这样的人没有足够重视,没人想到,正是他们将要震动法国和世界,流血巴黎!


种族和教派的仇恨不是从库瓦奇兄弟和古里巴利开始,同样不会因为他们结束。这是两大文明命中注定的冲突,悠远而持久。残忍的凶杀也预示着,那些隐伏在西方的伊斯兰极端分子,正在学会不依靠任何强大的组织,独立行事,展开他们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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